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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 如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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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色透過流雲散著柔和的白光,涼風吹拂在耳畔呼呼作響。

餘府的西墻外,唐武頭上系了條黑巾,在鼻下打了個結,細長的眼睛四處望著,擺擺手讓泓澄跟上。

尋了一處府內樹木高出墻外的位置,從腰間解下麻繩掛上鐵鉤,揮了兩圈向墻上一拋,用力扥了兩下,鐵鉤牢牢地勾在墻沿上。

唐武抓緊繩子腳踏著墻面向上爬,魁偉的身體雖看起來笨重,爬的倒是不慢,轉眼功夫便爬到頂,騎在墻沿上向府內張望。

餘府不算大,裏面侍衛也不多,他抖了抖繩子,對著下面的泓澄揮揮手。

泓澄鄙夷地白了他一眼,縱身一躍上了墻,避過樹木向府內掃視了一圈,抓著唐武跳進院內。

唐武收了繩子和鐵鉤系回腰間,咧著嘴露出一口白牙,尷尬地摸著後腦傻笑。

泓澄湊到唐武耳邊小聲道:“你還記得餘淺長什麽樣子嗎?”

“切”,唐武不屑道:“只要爺爺見過一眼的人,化成灰我都認得!”

說完,弓下身子順著墻沿向正房邊挪動。

泓澄正想叫住他,見兩個侍衛持刀在院子中巡視,忙側身躲到樹後,再一看唐武已經走遠了。

泓澄急的直跺腳,嘴裏小聲嘀咕著,“你家下人住正房?跑那邊去做什麽!”

正房的燈已經熄了,門口面對面站著兩個侍衛,一個仰頭打著哈欠,另一個也跟著打起來,兩個人困的幹脆在門口踱著步子。

唐武小心地蹭到石燈後面,抓了把南瓜子含在口中,順著風向用力一吐,打在一丈之外的銅制水缸上,啪啪幾聲脆響。

兩個侍衛互看了一眼,尋著聲音走去。

泓澄躲在樹後遠遠望著,只見唐武躺在地上抱著頭像球一般滾向正房門口,衣袍裏插著根木棍,滾的一顛一顛,絲毫不影響速度,轉眼間鉆進門去了。

泓澄看著他如此不雅的舉動嗤笑一聲,心裏卻對他有幾分佩服。

那兩個侍衛尋了半天無果,又對站在門口打著哈欠。

泓澄正為唐武捏了把汗,不知道他一會兒怎麽出來。

不出一刻鐘功夫,一個粗壯的黑影沿著墻邊向他移動,看身型正是唐武。

唐武躲在樹後停頓了片刻,又躺在地上向泓澄這邊滾來,滾到他腳邊像青蛙一樣趴在地上四下望了望,忽地站起身,“走了!”

泓澄拎起他向上一躍跳出府外,小跑至旁邊的窄巷裏,質疑地問道:“到手了嗎?”

唐武從懷裏掏出白玉扣子在泓澄面前晃了晃,笑得一臉橫肉亂顫,“爺爺出馬一個頂十個!”

窄巷裏光線昏暗,泓澄湊近了些看,的確是之前章蘭茵從餘淺身上取回來的那一枚。

“在哪找到的?”

“就在房裏那個幹癟老頭枕頭底下,這等物件他咋會放在餘淺那孫子手裏?”

唐武把玉扣子塞回懷中,雙手抱肩,嬉笑道:“爺爺我學了幾聲老鼠叫,那老頭一翻身,扣子就被我換出來了!”

他得意地以腳跟為軸,在地上轉來轉去。

泓澄讚許地點點頭,這等不按套路出牌的混把式,怕是連他也會一不小心著了道,心裏對唐武的欽佩又多了幾分。

正思量間,突然一聲悶響,泓澄只覺得後腦被硬物擊中,雙耳一震嗡嗡聲,眼前滿是金星飛舞。

他伸手捂著腦後,耳邊模糊地傳來唐武悶悶的聲音,

“爺爺到現在還沒吃晚飯呢,快回去給我弄點好吃了,餓死我了!”

唐武扯下頭上的黑巾,摸著黑抓住泓澄的手臂就要走,發覺他身子癱軟著快要蹲下去,一把將他拎起,才想起來剛剛的悶響一定是身後別的木棍打到他的頭了。

“唐武,你……”泓澄拽著唐武勉強站直了身子。

唐武兩只大手在他頭上摸了個遍,果然,後腦處腫起個牛眼大小的包來。

唐武心裏內疚,嘴上卻不願承認,嗤笑道:“我就說你們這些當官家的侍衛最沒用了,本事沒有不說,還一點兒都不禁打!”

泓澄的頭暈的厲害,沒力氣跟他貧嘴,只沈著臉默不作聲。

唐武一把扛起他,奔著同心客棧小跑而去。

章蘭茵已經備好了易容要用到的東西,早早地歇下了,這些天她與徐常容一起跟蹤餘淺,對他的語氣步態相當熟悉,想假扮他並非難事。

徐常容悠然坐在房內,一邊獨自對弈一邊品茗,接到玉扣子後,打算天亮後便動身,先去武州的永平巷探一探,摸清了朱錦融的底細以及府內的防禦,也好隨機應變。

臨近三更,唐武才氣喘籲籲地扛著泓澄從同心客棧回到離府。

泓澄早已經不覺得頭暈,腦後的包也消退了不少,只是莫名其妙地挨了唐武一棍子,心中憤憤不平,即便能走路也假裝頭暈,反正夜黑風高,街上沒人瞧見。

他的身量與唐武相當,看著唐武扛著他累得滿頭大汗的樣子舒心了不少。

回府後,泓澄去客房向離善樸稟報,唐棣枕在離善樸膝上睡得正香,離善樸怕吵醒了她,坐在床邊半寸也不敢動。

泓澄心中不忍,輕聲道:“公子,您昨晚忙了一整夜,今晚再這麽熬下去怕會傷了身子,看唐姑娘的樣子像是好些了,您早點回房歇著吧。”

離善樸看著唐棣的睡顏輕提嘴角,“無礙,今晚讓唐武在客房住下,我已經派人去從棲山莊送過信了。”

泓澄見勸不住,只得躬身退出,給唐武弄了點吃的,又叮囑他老老實實在房裏睡覺,夜裏不要出來走動,免得被府上的侍衛們誤傷了。

客房內的燈芯燃盡,窗外映著一片清淺的藍灰色。

唐棣終於醒來,看著離善樸熬得通紅的眼睛,心痛又欣慰,仰起頭沖他笑笑,抱著他的腿舍不得起來。

近幾個月,她從未在月事當晚睡的這樣沈,除了於木槿的藥,還因為有離善樸陪著她。

有他在身邊,她的整顆心都被甜蜜充斥著,雖然仍是腹中悶痛,但相較昨日輕了不少。

早膳過後,離善樸看著唐棣吃了藥後親自送她回家。

初春的早晨,大霧彌散,周圍一片白茫茫的,離善樸與唐棣同乘一騎,輕輕擁著她,不敢騎得太快。

泓澄抱著剩下的幾副藥與唐武騎馬跟在後頭。

四人將近兩個時辰才到了從棲山下。

大霧終於在陽光的沖擊下變得稀薄起來,石階上的積雪已經完全融化,只有林間深處尚存著星星點點的殘雪,為整座山留下冬日的記憶。

離善樸俯身背起唐棣,踏著石階向山上走去,唐棣臉色蒼白,頭懶懶地靠在他肩上,兩只手臂圈在他胸前。

泓澄擔心離善樸兩夜沒合眼身子會吃不消,又不方面過去幫忙,瞥了唐武一眼。

只見他出奇的安靜,折了跟樹枝攥著手裏,頭也不擡地甩弄著,絲毫沒有要幫忙的意思。

臨近正午,從棲山莊高墻之上東西兩邊的各個哨崗都有弟兄在把守,全然一副戒備之態。

離善樸放下唐棣,與泓澄、唐武四人剛走到門口,大門向內敞開,占五親自迎上來躬身一禮,“小姐、表少爺”,又向離善樸道:“離公子,我家莊主等您多時了,請隨我到暖閣來。”

從棲山莊院內守衛的弟兄比之前多了不少,各個手持長刀,與房舍的玲瓏雅致、氣韻悠然不甚相稱,倒真有幾分山寨的狠戾之氣。

暖閣門前,兩個弟兄守在門口,見到占五引著離善樸過來,躬身請他進去,離善樸駐足回頭望了唐棣一眼,轉身進門。

唐玉山通身黑色繡著金線的袍子,背對著門站著筆直,高大魁梧的身軀挺立如山,完全不同於之前的慵懶隨意。

雙手負在身後,手裏攥著個盤成一圈的皮鞭,聽見離善樸進來轉過頭,虎目灼灼,還沒待離善樸開口便道:“你小子嫩的跟南瓜仁似的,膽子倒是不小!”

離善樸怔了一瞬,才明白他說的是誘騙馬本初的事,略一頷首。

“唐莊主,晚輩……”

“狗屁唐莊主!”

唐玉山大喝一聲,目光卻不經意間柔和下來。

離善樸擡眼看著他,嘴角揚起,喚了聲“唐伯伯”。

唐玉山登時心中一喜,別過臉摸著下巴,心裏默念,“唐伯伯,離川海好像屬虎的,比老子還大兩歲呢。”

離善樸接著道:“唐伯伯,馬本初剛剛擊退湘南軍,等他休整好後與萼州必有一戰,倒不如趁他兵困馬乏引他來攻。晚輩已與城中主將定下反制之策,只要馬本初上鉤,定能擊敗他。”

唐玉山揚起衣袍坐在榻邊,故意沈著臉,“你整這麽大幺蛾子,跟你老子商量沒?”

離善樸搖頭,“家父身邊有個姓陸的長史,此人不得不防,若是給家父傳信落在他手上,怕是會誤事。況且以萼州當下的布防,馬本初短期內是不可能攻得下來的。家父離開萼州前曾親口說過,軍中之事由晚輩全權做主,晚輩打算等戰事拉開之後,再寫信向家父稟報。”

“這麽大的事都敢瞞著你老子,你這混小子就是挨揍挨得少!”

唐玉山摘下腰間盤著的鞭子在手中拍打,眼中卻難掩笑意。

“老子這山上糧食多的是,你要是缺了就搬走,山上的弟兄老子都已經安排好了,姓馬那活膩的要是敢打到東邊來,老子幫你幹他娘的!”

離善樸對唐玉山的鼎力相助甚是感激,俯身一拜,“謝過唐伯伯!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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